在乌鲁木齐,有一条路,名字里装着整个江南,南京路——这三个字刻在西北干燥的风里,像一枚温润的徽章,别在这座离海洋最远的都市的胸前,它不长,从红山环岛到友好路口,步行不过一支烟的工夫;它又很长,长到足以将两千多公里的地理阻隔与六十年的岁月流转,都压缩在两侧的梧桐树影里。
路是时代的产物,上世纪中叶,当“屯垦戍边”的号角吹响,天南海北的支边青年便如江河汇流,涌入这片广袤的土地,乌鲁木齐的街道开始承载一个个遥远的地名:北京、杭州、苏州,以及这条南京路,这并非简单的符号移植,而是一种深沉的文化安顿,那个来自秦淮河畔的工程师,那个说着吴侬软语的医生,当他们走在被命名为“南京路”的街道上,乡愁便有了具体的落点,这名字是一封永远不必寄出的家书,告诉每一个过客:你虽身在边陲,但你的来处,已被这座城市郑重地铭记在它的地图上。
行走在南京路,便是在阅读一部微缩的、活着的边疆开发史,它的气质是复杂的,是多种时间与空间叠压而成的复合体,路旁颇有年岁的单位家属院,墙体厚实,窗棂方正,是计划经济时代美学的沉默见证,而沿街新起的商业楼宇,玻璃幕墙反射着天山博格达峰的雪光,又透着新时代的进取雄心,最动人的是那些梧桐,它们不是江南那种袅娜的法国梧桐,而是历经苦寒干旱而枝干遒劲的新疆杨与白蜡,它们用西北的筋骨,撑起了一片类似金陵的葱郁,这种“错位的风景”,恰恰是几代建设者将异乡改造为故乡的、最直观的勋章。
路的生命力,最终由其上的人来赋予,清晨,早点铺子的蒸腾雾气里,夹杂着“阿囊斯给”(维吾尔语:多少钱)的询价与带着江浙口音的回应,午后树荫下,退休的支边老者一局象棋能下到日头西斜,他们谈论的,或许是乌孙山下的牧场,也或许是紫金山麓的往事,入夜,烧烤摊的烟火与孜然香气霸道地弥漫,无论你来自南京新街口还是喀什老城,都能在一串烤羊肉、一杯乌苏啤酒里,找到共同的味觉语言,南京路像一条无声的河床,容纳着不同民族、不同地域的生活之流,让它们在日常的摩擦与交融中,沉淀下这座城市的独特质地。
这条路的尽头,是更广阔的乌鲁木齐,是正在剧变中的新疆与中国,它像一条文化的脐带,一头连着东南沿海的丰饶与开放,一头滋养着西北内陆的坚韧与勃发,它告诉我们,中国的统一与繁盛,不仅在于疆域的辽阔,更在于这种千丝万缕、血肉相连的内部联结,一条路的名字,可以是一次文化的输血,也可以是一场持续数十年的、静默的对话。
当我再次走在南京路上,夕阳将树影拉得老长,我忽然觉得,这条路本身,就是一个动人的“中国故事”,它没有宏大的叙事,却用最朴素的方式——一个名字,一段街景,一群人的日常——诠释着何为“多元一体”,何为“四海一家”,乡音与族别都退居其次,一种共同塑造着、也眷恋着这片土地的新身份,在日升月落中,悄然生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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