错位的乡愁,当山西的土墙望见乌鲁木齐的雪

在中华大地的版图上,山西与乌鲁木齐,一个居华北腹地,一个处西北边陲,本应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,在一个被地图遗忘的角落,一个被标注为“山西省乌鲁木齐市”的虚妄之地,却在我的精神疆域里悄然诞生,它是一场美丽的错误,一次记忆的叛逃,更是一代人在...

在中华大地的版图上,山西与乌鲁木齐,一个居华北腹地,一个处西北边陲,本应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,在一个被地图遗忘的角落,一个被标注为“山西省乌鲁木齐市”的虚妄之地,却在我的精神疆域里悄然诞生,它是一场美丽的错误,一次记忆的叛逃,更是一代人在时代洪流中,关于故乡与远方、根系与漂泊的永恒命题。

错位的乡愁,当山西的土墙望见乌鲁木齐的雪

故乡山西,是刻在黄土高坡上的年轮,那是一个被时间浸泡得浓稠而稳固的世界,印象里,祖父总坐在老窑洞前的石碾上,眯着眼,看夕阳如何一寸寸吞没吕梁山的轮廓,他手中的旱烟袋,明灭着陈年旧事的气息,那烟雾缭绕成家族绵延的谱系,院墙是黄土夯实的,风雨剥蚀,留下刀砍斧凿般的沟壑,如同父亲额上的皱纹,每一道都藏着与天争粮的艰辛,身份是由祠堂里的牌位、村口的大槐树和那口苦涩的深井共同定义的,我的名字,我的血脉,我童年所有的晨昏,都被这方水土牢牢地嵌在它的经纬之中,仿佛我生来就该是这面土墙上的一块砖,风化了,也落在这墙根下。

少年心,总向往着墙外的风,远方,是乌鲁木齐,一个在课本与歌声中熠熠生辉的符号,它意味着天山的雪莲、牧人的冬不拉、丝绸古道上湮灭的传奇与一望无际的、燃烧着自由意志的戈壁,它是我在无数个夜晚,透过糊窗的麻纸望着星空时,所畅想的“别处”,这种向往,并非对故乡的背叛,而是一种生命本能的外溢,是灵魂对于“可能性”的贪婪,求学之路,成了我自我放逐的开始,列车西行,如同利刃,将我与那片黄土地的血肉联系硬生生割开,我听见,身后有坍塌的巨响,那不是砖石,是那面曾经围困我也保护我的、无形的墙。

多年以后,当我真正踏上乌鲁木齐的土地,呼吸着它干燥而凛冽的空气时,一种奇异的错位感攫住了我,二道桥大巴扎的人声鼎沸,红山上俯瞰城市的豪情,都与我想象中的“远方”严丝合缝,可偏偏,在烤羊肉的烟火气里,我鼻尖萦绕的,却是山西老陈醋那尖锐而沉郁的酸香;在聆听哈萨克族阿肯弹唱时,耳底回响的,却是晋剧梆子那苍凉高亢的腔调,我试图将灵魂安放在这片广袤的新土,却发现它的形状,早已被故乡那只无形的手,捏成了固定的模子,与眼前的一切,格格不入。

那一刻我恍然大悟,我倾尽青春追寻的“乌鲁木齐”,并非地图上那个具体的城市,而是我用以对抗固有命途的一个意象,一个关于“别处”与“自由”的幻梦,而我所逃离的“山西”,也早已不是地理意义上的故乡,它内化为一套我赖以认知世界的文化密码与情感结构,我成了一个精神上的混血儿,一个永恒的“异乡人”,在山西人眼中,我是浸染了“胡风”的游子;在乌鲁木齐人看来,我仍是带着黄土印记的客。

“山西省乌鲁木齐市”这个荒诞的称谓,于我,不再是一个错误,而是一个无比精准的坐标,标识出我们这一代人的精神困境,我们从确定的故乡出走,奔向一个个确定的远方,最终却发现自己悬浮在中间地带,故乡,是回不去的彼岸;远方,是抵达不了的应许之地,我们不断地翻译着两种甚至多种文化语境,却在每一种语境里都留下口音。

今夜的梦里,或许又会下起那样一场雪,乌鲁木齐的雪花,鹅毛般大,静静地落在山西老家院里的那棵枣树上,覆盖了石碾,填平了墙上的沟壑,一片皓白,连接起天山的冷峻与吕梁的浑厚,在这个我私自建构的、不合规范的都城里,我不再需要选择,那雪,下得无声无息,却震耳欲聋,它是我这一代人的乡愁,错位,却真实无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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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admin
    admin 2025年10月11日

    我是亿建网的签约作者"admin"!

  • admin
    admin 2025年10月11日

    希望本篇文章《错位的乡愁,当山西的土墙望见乌鲁木齐的雪》能对你有所帮助!

  • admin
    admin 2025年10月11日

    本站[亿建网]内容主要涵盖:

  • admin
    admin 2025年10月11日

    本文概览:2003年的非典疫情,是中国乃至全球公共卫生史上的一次重大挑战,这场由SARS冠状病毒引发的疫情,自2002年底在广东悄然出现,迅速蔓延至多个国家和地区,引发了全球性的健康危机,许多人至今仍记得那段紧张的日子:口罩成为日常必备,体温检测无处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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